行云如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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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寻临】长路皆是好梦

  窦寻做了个梦。


  准确的来说是旧事在他脑子里重演了一遍。


  他在梦中看见自己,那时的他依稀是个傲气十足的少年郎。


  是上高中那会儿,那会儿他和徐西临刚确定关系不久,每天心惊胆战的,生怕哪天他们两个被当成变态揪出来去办退学手续,为了避嫌,他们彼此都不敢太勾肩搭背,一起上学的时候,只是并肩走着,偶尔说笑打闹,他们苦苦维持别人眼中,那所谓的“正常”同学关系,如履薄冰般的可怜。零落枯黄的树叶在脚下咯吱作响,发出悦耳的叫声。


  记不清哪天中午了,徐西临被别人邀去打球,而他自己拿着喝了半瓶的可乐在一旁静静待着,看着他跳跃,转弯,抢球。他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,也是密不透风的墙,直把他捂红了脸。


  他听见周围有女生为徐西临进球欢呼高兴,他也不知醋个什么劲儿,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极点,球赛越看越不顺眼,看徐西临也不顺眼,恨不得把人看出一个窟窿来。


  没多时,他便离开这场球赛,静静地回教室,待在了他那一方天地,做他的学神去了。


  徐西临回教室的时候,打球打了一身汗,看他坐着,就欢呼雀跃地朝他招手:“豆馅儿豆馅儿豆馅儿!”


  窦寻不理他。


  “生气了?都写在脸上的。”


  窦寻别过头,依旧不理他。


  “窦寻……?”徐西临试探他。


  “我没事。”


  “我刚才看到你去看我打球了。”徐西临的声音小了很多。


  窦寻盖笔帽的动作顿了一晌,随后垂下眼,喘了一口气:“嗯。很帅气。”


  “你怎么了?看见了什么不舒服的事情吗?”


  窦寻反应时间要比别人长很多,他看向窗外,有刹那恍惚,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种异样的情绪,待到他将将巴巴地组织好自己那贫瘠的语言,给自己做了一波又一波的思想工作后,抬头一看,人早就不知道被谁拉到哪里去了。


  窦寻直直地僵在座位上,过一会将笔一摔,发脾气了,就此打算不说了。


  直至到家前,他都没理过徐西临——其实是他除了上课,其余时间根本没看见徐西临。


  快放学的时候,徐西临满脸笑意地出了教室门,窦寻不知嗅到了什么奸情的气息,紧追慢赶地跟了上去,眼神就像狼一样狠厉。


  那是一个个子小小的,笑得甜甜的小女孩,看起来比他们小。大概是徐西临借了什么东西,她来还回来了。但本来窦寻就别扭一人,今天更是别扭,结果千不该万不该,徐西临偏偏还对着小学妹笑得一脸灿烂,说的话虽然都是客套话,礼貌用语之类的,但耐不住窦寻心思敏感,异于常人,看起来直接火冒三丈了。


  他提了书包,快步从侧楼梯走下去,脚步匆匆,连同学拍他肩在后面叫他名字,他都无视了,生怕徐西临追上来,回了家就进屋锁门,窝进被子里,一气呵成。心里幼稚任性地想着:谁来谁叫我都不吭声,不开门。


  他听见徐西临开了锁,但是却没立马上楼,在楼下和徐外婆聊了一会儿,支支哇哇的。窦寻不想听。


  过了一会儿,脚步声渐渐靠近,直至门外,徐西临在门外端着一碗烫手的姜汤,“咚咚咚”地敲了三下门,不正不经地斜靠门上,扬声道:“豆馅儿!豆馅儿!快开门!我这姜汤可烫手了。”


  “豆馅儿!豆馅儿!”


  “豆馅儿……”


  这话足足叫了有几十下,窦寻才慢吞吞地下了床,黑着脸,不情不愿地给他开门,眼神阴郁到简直能杀人。


  徐西临见他,先是一笑,又伸出手来摸了摸他被雨淋的湿漉漉的头发,沾了一手水。


  也就这一个动作,他一下子就不气了。他的狗驴脾气就像被一场倾盆大雨浇灭了一半,只剩细小的火苗在心里摇曳,在雨后的风中近乎欲灭,再一阵风吹过,心里只剩星星点点的火星了。


  “啊……怎么不等我回家啊?我那里有伞的,够咱们两个人撑着了,喝了这碗姜汤,去洗个澡吧,不然容易着凉。唉……知道的人知道我是在谈恋爱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在养孩子。”


  没人知道。


  窦寻有些自嘲的想。


  窦寻看着他将姜汤放在自己桌子上,又看他自言自语:“走的怎么这么急啊,我都没看见你人影,你就已经走远了,看起来你好像在躲我,今天怎么了?你一直不开心。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。”


  “我要避嫌。”


  “祖宗啊祖宗,这样看起来不是更不对劲吗?好像小情侣吵架啊。”徐西临后退几步,将门反锁上,讨好似地亲了亲他的鼻尖,握住他的指头,像哄小孩子一样笑着哄他,“好了豆馅儿啊,不气不气,咱不气了,嗯……这不是不能公开吗?等到不久后,我们有那个条件了,我们就能公开了。”


  他没说条件是什么,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公开,能将这段不光彩的恋情大方的宣布,他也不知道。他只能模棱两可地哄着恋人,可能是一两年后,也可能一辈子都公开不了,这段地下恋情会永远不得窥见天光。


  “我看见楼道上的那个女生了。”窦寻别扭地将这件事情说出来。


  “就借个书……”


  “你对她笑得很开心。”


  “我对你笑得更开心啊。那个就是礼貌一笑的。”徐西临豁然开朗,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生气的,“嗯……果然是个大爷,矫情的大爷。”


  “……门锁上了?”窦寻问他。


  “你要干嘛?”


  窦寻也不说话,诡异地沉默起来,扶着桌边站起来,将头靠在他肩上,拥抱住他,而徐西临吓得一愣,脑子闪过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锁是否上好,确定之后才安心。


  他们就这样拥抱着,这期间谁也没有说话,静谧一片。窦寻十指扣住了徐西临的衬衫,将衬衫拽的褶褶巴巴,闷闷地靠在他肩上缓了一会儿。


  他们无法发声,无法承认。有一瞬间,他们觉得这段关系带来的只是压抑和苦恼,他们只敢在这昏暗的灯光下,在狭窄的房间里牵手亲吻拥抱,这段关系维持的一直很累很累,也很委屈,生怕被别人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。


  但是当他们在房间里做任何亲密举动时候,他们又矛盾的觉得,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
  这一方小天地,就是他们的所有世界。


  徐西临忽然哽住了。


  窦寻将手背后,轻轻地亲他,咬他。


  唇舌青涩。


  “你今天很生气吧。”


  “没有。”


  “你平常不这样的。”


  “哪样?”


  “你平常都是直接把我撂床上亲的。”


  “没有。”


  “那你平常也是在夜深的时候亲我啊,平常这时候不亲的……你今天醋了。”


  “没有。”


  徐西临放弃和他说这茬。


  “豆馅儿,我们明天……就别避嫌了吧。”


  “你不是很在意吗?”


  “看你吃醋吃的过头了,还是我们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吧。我也……算了,你就当我不在意了。对了,明天还要下雨。别忘了带雨伞。”


  “不要,我借你的伞,和你打一把。”窦寻蹬鼻子上脸,任是徐西临也无可奈何。


  “好好好,我没问题。祖宗你开心别气最重要了。”徐西临笑着。


  这些回忆被清扫出来,碎片式的积攒到了大脑的某一片角落。


  画面渐渐淡去,梦境到此戛然而止,窦寻惊醒过来,忽然看到徐西临躺在他身边,握紧了他的手,像年少包容他那样温柔地帮他驱散噩梦。


  “做噩梦了?什么梦啊?说来听听。”


  “高中时候的一些……琐事。还有,晚来了十几年的对不起。”


  “怎么忽然想要道歉了?”


  “高中时候太任性了,你太好了,一直在包容我。”


  徐西临将枕头捂住自己的头,过了一会儿笑着无奈:“这种事情……就算了吧,谁让我喜欢上你啊,那就只能忍着吧,现在想想我自己也有很多地方不对的。你也帮了我很多。”


  窦寻双手拥紧他。


  “摸摸头,吓不着,呼噜呼噜毛,一下就睡着。”说完后,徐西临自己先嘿嘿地笑了起来,“不会是被那个噩梦吓到了吧?睡了睡了,有什么事情我都在你旁边,抱着我,你就不会做噩梦了。”


  “我也在你旁边。”


  “那希望我们都有个好梦。”


  今后我跟你很长很长的路,都是一场好梦。

  


  


  


  
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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